鴉雀無聲,蟲鳴四起,夜色低沉,不僅月光無色,看到不半顆星點,氣氛凝結,似乎都看不到任何人似的,然而這個時候,沒有人敢大意,因為這是生與死之一瞬間,大伙慢慢地爬行,盡可能緩慢不造成任何聲響,越是在意這個,就覺得自己所有的動作都在大了,天氣已近金秋,身旁的高草已無綠意,乾葉折枝更是容易出聲,可是行動不能停止,還是必須往前爬行,雖是有些寒意,全身還是大汗淋漓,盡可能壓低的聲息之中,萬物皆響,然而心頭卻是平靜的,專注著在聲音之外的所有不尋常的移動。


陳茂生輕聲說:「班長,對方陣地沒有任何動靜,要在什麼時候發動攻擊呢?」


薛班長說:「這個等待是在等一個信心,上級交待我們大刀隊到前方來摸幾個日本哨兵,挫挫敵人的銳氣,也順便對後方的弟兄們有所交待,我們背上這把大刀,就是為了這個時機等待著。」


陳茂生說:「山東所有武館聚集了所有的武師成立了這個團隊,要的就是殺他幾個日本兵,也好為國盡忠。」「山東武術門派以螳螂手為重,氣勢剛猛,在戰上最為好用,有去無回,快速一擊,正是這作戰最好的功夫意態。」「只是日本刀法亦是名揚一時,在明朝倭寇襲援東南沿海時,戚繼光曾受到挫折,不可小看這刀鋒銳利的日本刀。」


突然左側一股吼聲起,萬物突然靜下來,只聽到這聲,在高過人身的草叢裏,只見劍刃寒光迫人,一個身著日本軍服的士兵持刀殺來,見不到那人的臉,更覺那股陰暗之氣的強烈,第一次與日本刀對決,陳茂生緊張變得不知所措,必須先躱過這第一擊,向這日本士兵的方向衝撞過去,日本刀鋒從頭上劈下之同時,陳茂生肩臂已近敵人身,這股撞擊力道,是使勁全身之力,是為求生機的奮力一搏,這一撲,兩方皆倒,橫置兩方,茂生回看薛班長處,他正與另一日本軍人僵持。


陳茂生高喊:「薛班長,小心,這個日本刀出手凌厲,盡量不要與其對刃。」刀刃無情,些微分心就可能受到損傷,這時兄弟登山各自努力,雖見薛班長與敵對峙,卻也不能幫任何忙,幸好敵人亦只有兩名而已,心想,以這凌厲的攻勢,應在幾招之內就完結,只是完結的是誰的生命,現在還不可知,敵我之間,那一個的生命走到最後,只剩不到一分鐘之內而已,茂生快速起身,拔出後背的大刀,這大刀雖叫大刀,卻沒有日本刀長,長長的柄加上雲南馬刀的刃,手感沉重而不覺難使,日本軍人雙手持劍以中段如岩石一樣站立,茂生單手握著大刀,刀鋒向外斜陳在身體旁偏右方,大刀隊成員從小經歷了辛苦的武術訓練,加上一心為國盡忠無悔產生的勇敢,讓其不懼面對日本刀的寒光,日本士兵手持日本直刃刀,任何人見到都覺心寒,可是以生死相搏的兩方,好像都不畏懼,看起來這日本士兵亦是練家子。


日本刀法雖然起源於唐朝,由遣唐使將其基本的用刀法帶到日本去,後經不斷地改進,不論是刀的冶煉或是使用方法,都有其獨特的見解,其日本武術與中原武術從外觀及練法上,都有顯著的不同,短暫對峙後,雙方瞬間出刀,日本刀從左上方砍下,如被擊中的話,對手瑣骨至上胸腔將被切開,雙手持刀所帶來的力道不容小看,在戰場上非常適用。


陳茂生心想:「要怎麼破解對手這凌厲的刀法,這全然一心的一擊,一個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的性命都賠進去,而自己手持的大刀,沒有日本刀長,只有個好處就是刀面比日本刀厚,假如以力道相搏,這時就不是看功夫了,而是看武器的承受度了。」這時大聲說著:「薛班長,你有破解的方法嗎?」在這短暫的僵持裏,每一個人的心念都千萬轉,對手在想什麼我們也不知道,唯一能知的就是自己的決定,將可以在生死之間走出一條路來。


薛班長說:「北派的武功擅長大開大合,絕對不是小家子氣,在這空曠處所對我們有利,只是必須要避開其第一擊方才有效,這日本武術我略有研究,講求氣力神,然而最大的缺點就是變化性少,我們大刀雖也是沉重,但變化就多了,記得避開其刀鋒。」


陳茂生想著:「北派裏的功夫,大都從少林派所衍生出來的,不論那一派都有著少林派的神韻存在,自己雖然從小習武,所學的以螳螂手為主,但是夾雜著學少林功夫,加上自己武館裏也有教一些山東這地方自己所創的招式,養兵千日用在一時,看來這下子就要用上了,看來薛班長所講的不假,這日本武術必須避開攻擊才是。」


一陣嘶吼,第二次的交手顯然已展開,那高過身軀的雜草被刀鋒切開飛揚起來,這次也是對手先出手,上一擊時因為太突然而以身撞擊,這次卻是必須以武器來相搏了,風動心不動,刀動意不動,對手來的攻擊像是對準自己的右肩而來,陳茂生以靜制動,原本垂下的大刀,轉個面直指其劍鍔而去,想在這一擊裏就廢了對手的手指,讓其不能再持用武器,也免了殺生之惡,看來雖然想能不以傷亡收場,以這情勢來看,似乎是不可能了。


沒想到本來以為擊向自己右肩的這一擊,卻沒有做出長距離的攻擊,竟向著自己的右手腕而來,本想廢對手的手指的想法也變成不可能了,陳茂生擊向對手手指的那一刀變成畫圓圈,在對手刀鍔前撥開了這襲來的刀鋒,再以身體向前靠近,這下子雙方的身體又靠在一起了,只是兩人之間多了一把大刀,而這刀刃面向的是這日本軍人,陳茂生不用手之力而是以身之力靠向自己的刀背,將刀刃推向前,這日本軍人的頸部頓時出了一道切開直冒血的刀痕,這日本軍人向後退而頭也向後仰的這個同時,陳茂生左手順著勢迎去抓著大刀的刀把,變成雙手握持的樣態,這時什麼都沒有想,就往對手頭頂砍去,這日本軍人也把日本刀拿高要抵擋陳茂生這一擊,結果日本刀轉面不及,竟以刀面抵擋,大刀擊向日本刀的刀面,把日本刀劈斷,大刀直打在日本軍人的頭部,這人被擊到頭部後,馬上癱軟倒臥在地上,看樣子其生命已離世。


薛班長那處好像也解決了,兩個人皆得到了勝利,心想大刀之刀法與日本刀之刀法一樣單純不複雜,可是在中國刀法裏,單手雙手皆可運用,似乎比起日本刀法還來得活用,秋風涼冷,兩人身上,濕身上悶出的熱氣卻成冰涼,假如不是大刀厚重,那能一刀砍斷敵人武器呢?薛班長說得避其鋒是有道理的,這次對峙過程裏,全無交鋒之情形發生,檢視一下敵身屍身,有感生命在亂世裏毫無價值,必須好好地珍惜生命,這短暫時間裏所發生的一切,兩人並沒有驚愕,反而上前撿拾了那柄斷掉的日本刀,做為回去營上交待發生的一切的證據。


幾年過去,兩個人都忘不了這第一場的近身交鋒,薛班長在抗日戰爭裏,被炮火擊中而粉身碎骨,再好的功夫也不敵這不長眼的槍彈火炮,惟有好好地活著,度過一生的平靜,國民黨軍隊在抗日戰爭裏得到了勝利,但是在國共內戰裏,所打的是自己人卻退到了台灣,陳茂生來到台灣時還是個年輕人,心想戰爭給人帶來的只是痛苦而已,憑著自己一身的武功,在台灣退伍,在台北開武館,加上自己的徒弟有一些在電影界裏當武打替身,每次在年節時看著這些來拜年的後輩,都不由得想起這一生第一次的見血對決,苦口婆心地告戒後輩,生命的可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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